2015年1月24日 星期六

不計好壞 我誇張我成名



昨天被李逸朗一曲《傻女》洗版,好奇一聽,開端有如喃無,聽不出原曲旋律,拉到最後十多秒,一陣嘶吼嚇得我擲下耳機。頗多人形容此歌為哭song,但亦有人為之辯護。

我不懂音樂,但我覺得,李逸朗贏了——在這時代,搏得噓聲也是一種「贏」的方式。比起柔美的樂聲,那種不和諧的雜音,更能引起人的雞皮疙瘩,為了報復對方為自己帶來的不舒服的感覺,反而花更多時間去謾罵,由此那些如此惹人討厭的事物盤據於腦裡,揮之不去。

若是無法超越前人的優美,不如做出後無來者的討厭。不知別人是怎樣,但對於我,厭惡的事物總是比美好的事物,更容易刻入腦裡。好比聽見GEM的名字,她一連串震天的高音瞬間竄進我的思維,使我立刻皺眉。

但我們要看的不是病理上的失常,不然最暢銷的書籍會是有關精神病學的書。大家喜歡看的,是一種發乎真心的瘋狂 : 當事人從不刻意製造自己誇張的形象,反而以為自己身處高地,正是「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齊昕就是個好例子。由割手腕、接受訪問時數落母親,到「I’m just齊昕」、笑對母親的龍蝦裝,宛如無事發生過一般溫馨地跟父母食甜筒,再到模特兒之夢、擠眉弄眼歪嘴斜鼻的模特兒照片,乖僻到難以預測。我不認識她,但我想她一定相當自豪於自己的所作所位 : 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如此普通,誰能像我般,舉手投足、放上Facebook的幾張照片,也能成為新聞,引起熱話。

記著,遊戲規則並不是要做出什麼成就,而只是佔據每位觀者的腦袋。你是如此厭惡著我,但who cares,因為那無法阻止我的消息入侵你的腦袋,使你一邊討厭我、一邊數落我,卻又無法阻止自己繼續關注我的事。無形中,我出名了。

然而一旦這種厭惡也不再具有新鮮感,瘋癲便失效,哪怕脫成全裸站於大街,也引不起人嘴角邊的一抹冷笑。像垃圾桶劉江華,笑完即棄,回復為路邊一個個引不起途人挑眉的普通垃圾桶,已經味同嚼蠟。

但有一種人的出名,是不空虛的。他們成名基於偶然的契機,就像一塊經受打磨後的璞玉,於暗夜散發淡淡幽光,無意中引人垂注。我想起憑著《老表,你好hea》而成名的蔣志光。多演娘娘腔、太監的他,於劇中自彈自唱張學友的《愛是永恆》,簡單的琴聲烘托他深厚、漸入激昂的歌聲,一鳴驚人,過後仍迴盪於人心內。

我亦想起去年主演《三輪車伕》的梁健平。在無線多年從影,沒多少人唸得出他的全名,見到他的樣子,才想起他多演奸角、卑劣角色。這部短篇電影衝出國際,於多倫多國際電影節得獎,當時這消息震驚港人,大家一邊罵無線不惜才,一邊為梁健平的大器晚成而感動欣慰。

同樣沒有高音,沒有華麗的技巧,只有一份滄桑與紮實的功力。洗盡鉛華、安於歸隱的技者一朝踏上舞台,技驚四座,為觀者所帶來的感動,難以用筆墨形容。這也是一種成名,但需要時間、歷練,看見過絕望仍堅持自我,終將漂亮的姿態刻印於人們腦內。去到最後,他們追求的不是名聲,而是給自己數十年來的努力以一個交代。

若怕辛苦,若只是想享受一刻成名的快感,倒不如學做一個梁齊昕吧。


2015年1月22日 星期四

亞視仆街了,又如何?


對於亞視,我之前的印象當然是張家輝那句「仆你個街,亞視嚟嘅喂」,現在則是這五個字 :「執_左佢啦」。老實說,我與亞視非有深仇大恨,也曾有《我和殭屍有個約會》、《百萬富翁》等「美好」童年回憶 ; 又不是被生活與工作壓得扭曲、想著「睇人仆街最快樂」的那種人,故此一直只抱隔岸觀火的看戲心態而已。然而,昨天爆出的借錢醜聞,可真是超乎想像。

員工由債主變成債仔,原是狼狽債仔的高層,就搖身一變成為放貴利的吸血鬼。於現今「偽術」社會,荒謬的程度一天天刷新最高紀錄。現在我也真想看見亞視仆街——股東個個身家豐厚,仍不肯費九牛一毛去出糧給下屬 ; 扼殺員工的辭職權,卑劣地單獨對員工施壓,哄騙他們簽下借據 ; 加之節目……我不知,因為根本不會有人去看——而這樣的一個垃圾電視台握著寶貴的免費電視牌照。

有心有力去做電視台的,被拒於門外 ; 說好了的另外兩個免費電視台,不見影蹤 ; 已經從骨子裡透出棺材香、被全城以嘲諷或唾棄的眼光看待的,仍死要霸著一席位——不特止,還唯恐這臺戲不夠精彩,日日新搞作,比其節目精彩千倍。

半份糧,袋住先 ; 尋找白武士——質素每況愈下的紅色電視台,需要的不是打救她的白武士,而是一個使她早死早超生的死神 ; 提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同亞視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再旋即被踢爆該組織不只建制味濃,還跟聯合國無實質關係。連場好戲,教人看得欲罷不能,TVB電視劇與之相比,算是什麼東西?

能親見亞視仆街,固然有一時快感,但過後又感到無盡空虛。倒了一個亞視,有千千萬萬個亞視,根本政權與市民的需要是不同的。觀眾要的是娛樂、質素,政權要的是維穩 : 最好所有電視台一起播歌功頌德的《XXX焦點》 ; 看完劇集中「阿媽見個仔餓、煮碗麵過佢食」的情節後,觀眾感到溫馨而滿足,大家都應愛回家,幹嘛要睡街、爭取什麼真普選? 撕裂家庭就不好了,沒有什麼比一個平凡安定的家來得好 ; 青年人上不到樓,一定是因為買太多消費品,節儉一點就好了。

由此,用入屋入戶的維穩是但新聞、用師奶式家庭劇,麻醉每個疲於生活的市民。愈來愈容易滿足,愈來愈軟弱,寧願做平凡的順民。

想睇亞視仆街的人,只是基於一種類近濫情的廉價正義,就好似看見電影中的大反派終於折墮了,不由得大快人心。

看看現在無線與亞視的畸型關係,就知道真正的問題,並不是除去一個、或兩個電視台就能解決。本應是競爭關係的兩個電視台,彷彿一夕間變成血濃於水的兄弟,還有傳無線會為亞視拍一條加油短片。一來有亞視繼續墊底,無線可繼續一台獨大 ; 二來,事實上大家都為同一個老細打工,致力維穩,相煎何太急。我又想起去年兩台的世紀之戰 : 無線播大陸版西遊記時,亞視亦以16年前拍下的《我和殭屍有個約會》迎戰,不相伯仲,難分高下。雖無線不及亞視般潦倒到拖糧,論本質,還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不過,還是不應該將電視台或媒體妖魔化——有什麼樣子的政權,就有什麼樣子的主流媒體。


2015年1月21日 星期三

不是憤怒 而是無力感



與其說香港的年輕人憤怒,不如說活在一種深刻的無力感之中——不只是專屬於年輕人,更是屬於全香港人——除了既得利益者,以及一群慣於受壓逼、麻木到無知無感的人。

憤怒並不是一種能持續很久的情緒,因為太過虛耗一個人的精神。當憤怒持續一段時間、仍得不到出路,就會化為悲哀,最後沉澱為絕望,為了一己的生活好過一點,唯有裝作遺忘。到了某種時刻,又受刺激而想起曾經的憤怒,也馬上明白自己縱使多憤怒也好,實際沒有方法解決問題,於是無動於衷,這種就是無力感。

一場傘運,中共、施政者的槍頭一致對準年輕人。就算中共多擅長玩統戰、分清敵我,但以一個城市的一整代為敵人,亦未免過於高估自己的實力。這場必然的敗仗令當權者很快改變遊戲玩法 : 與期嚴打,不如威逼利誘。

年輕人抱怨難上樓,那就推出青年宿舍、奮青居所吧。但是位於大坑西邨的奮青居所,供款期十年要每月九千多,供廿年亦要每月五千多元。大學生畢業出來,每月大多能搵一萬多元,騰得出九千多元去供樓,日日食白粥也不行。再者,我們要的不是房屋這麼簡單,而是 : 我們不想當樓奴。老一輩可能會說 : 買樓就是這樣,動輒捱十幾廿年好出奇呀? 可能真是不出奇,但為什麼要將這種事情合理化、並去逼我們、以及後代去迎合這種不合理?

再者,大坑西邨原來居民的安置問題未明朗。為了遮掩舊有的房屋問題而製造新的問題,不過就是拖時間,完美承襲回歸以來那種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施政風格。至於青年宿舍,原意說是讓年輕人在儲滿供樓首期前暫住,但租金不便宜,加上樓價高企,年輕人在宿舍住到變中年人,都分分鐘未儲夠首期——講來講去,問題還是樓價高企、地產霸權狂建私樓等老調子。

年輕人又抱怨社會流動性低,又搞創業基金,幫助年輕人置事業。重點不是那筆創業基金有幾多,而是就算創業,有足夠配套及合適的環境,讓年輕人發展事業嗎? 想推車出街賣小食起家,但政府不發小販牌 ; 想開食店,能不被領匯以加租等方式百般刁難嗎? 能敵得過在城中佈下天羅地網的連鎖食店嗎? 本來就先天不足,初萌芽便受風吹雨打,如何能茁壯成長?

自由行主宰香港商場生態,處處開金舖、藥房、內衣店、名店,連一個符合自己口味與生活需要的商場都守不住了,還談什麼守事業?

急需解決的大問題,政府視而不見,因為要解決這些問題,不可能不得罪阿爺跟商界,唯有當鬼掩眼,是但推一些看似合符年輕人需要的政策,但求塞著他們當中一些人的口,就夠了 : 簡單而言,就是hea做。我愈來愈不信「人不風流枉少年」,因為我沒有可以風流的本錢,到頭來,我們大多都做不到真正想做的事,還是逃不過做打工仔、做樓奴的命運。

「我地呢班打工仔 / 通街走糴直頭係壞腸胃 / 搵個些少到月底點夠洗」——一曲《半斤八兩》,由1976唱到2015,歷久不衰,到底是填詞人功力強勁,還是社會不進反退呢。


2015年1月20日 星期二

很不「香港」的香港青少年軍


前些天偶爾看了看電視新聞,見到梁唐青儀以總司令身分帶著身後一班穿著青少年軍制服的學生宣誓,霎時間以為江青復活了。香港沒有軍權,其防務、外交事務根據《基本法》由中央政府處理。在一個沒軍權的城市成立「軍隊」——即便那只是名為香港青少年軍的制服團隊——也真是荒謬得可以。

反正,自從回歸以來,荒謬取代原來的常識,漸漸變成另一套新的常識 : 我們的社會就是如此荒謬,一旦有哪天政府做的事不荒謬,才是怪事。

就是在青少年軍成立之前,早有推行多年、專給學生體驗軍訓生活的夏令營,說是可以訓練紀律。我實在不以為然 : 我們為什麼需要訓練出軍人式的紀律? 就算說學生需要有紀律、需要服從老師的指令,也不等於要去到軍人一樣的程度——軍人式的紀律,使我想起當年京奧開幕禮,一群群從衣飾、動作到表情都完全一致的表演者,那時看著是極為賞心悅目的,那種驚人的齊整使人讚嘆,但現在想來,有種麻木、顫慄 : 要怎樣的嚴苛訓練,才能抹去每個人的本來面目,使其看來有如戴上一張張脫不下的面譜,以至千人一面亦不足為奇?

換句話說,我覺得「軍人」這回事,本身就很不「香港」——我不是什麼學者,可是生於斯、長於斯,即使說不出箇中原因,也能感覺到什麼是「香港」與「不香港」的東西。要讓我用一個詞去形容香港人,首先跑出來的詞,是「滑頭」——有時帶著小市民的市儈,然而緊要危急關頭,每每想出轉危為機的對策。第二個詞是「韌性」 : 即使身處逆境,亦不會有韓劇裡那種膠著的悲壯,香港人總能笑得出來,即使可能只是苦中作樂、黑色幽默。我們是石屎夾縫中生出來的一根細草。

讓我用一百個詞去形容香港,也輪不到「軍人」。硬橋硬馬、保家衛國的情懷,從來不屬於這個曾為殖民地、至今仍未擺脫身份迷思的城市。如果說軍人生活能讓學生學會紀律,那我倒想說說對於我,「紀律」這個詞是何時紮根腦海的。

我曾是中學管樂團的成員。由於大家都是上了中學才在校內學習西方樂器,根基淺薄,加諸我們疏於練習,常氣得指揮要死。最記得有次,指揮老師訓斥樂團時,問我們 : 玩樂器,最重要的是什麼? 我以為會是練習,但老師說 : 是紀律,discipline,他並不指望我們人人成為專業音樂人,但他最希望我們學會紀律。尤其樂團人丁單薄,如Saxophone那一部就可能只有兩三人,只要有一個人沒有練習,不能與其他人的聲音融合,刺耳的雜音就會干擾樂章。

可能是連那位老師都忘記了的一場訓話,但就是那麼小的一件事、一句話,讓我學會什麼叫做紀律。無關肉體上的訓練,無關軍訓式的催迫。

中共對香港失去信心與耐性,急不及待將一套套不符合港人價值觀的思想、做法套到這城市頭上來。例如,有如文革扣帽子式般、將《學苑》打壓成毒草一樣 ; 謾罵香港年輕人為「毒豆」,是不是準備要抓我們去思甜憶苦,抑或自我批判,與昨日的自己訣別呢? 龍蝦也能蛻去紅袍,綠袍加身而為總司令,江青都粉墨登場了,看來上山下鄉的日子,大概不遠矣。


有時,抽離一點看,現今的香港真是荒謬得精彩,這是HKTV也編不出來的劇情。

這就是中國? 這就是香港

在社交網絡一見到有關大陸奇人奇事的post,一定會有人貼一張萬能key的圖作回覆 : 一名加拿大男子苦笑著對記者說 :「這就是中國」,據說原意是諷刺上海世博期間插隊推撞的中國人。我漸漸發覺,其實網民應該做一張「這就是香港」的新圖,日後必有大用。

比如——當壹傳媒集團在兩年內屢次被滋擾,又是紅油彈、又是放置開山刀恐嚇,再到日前先於凌晨兩點幾分別在黎智英大宅外、及壹傳媒大樓外扔燃燒彈,再到約五點,有報檔被搶走連《蘋果日報》在內的近百份報紙。有議員說此事不必然跟新聞自由,又叫人別動輒「上綱上線」——先不論這接二連三的事件是否出於奇異的巧合,但早於雨傘運動期間,該集團的攝記被屈襲警、大樓被圍堵,報紙又被潑墨——新聞自由的警號難道不是一早就響起了嗎?

即使將日前壹傳媒受襲的案件「非政治化」,但只要你是一個不單單看CCTVB、親中報紙的人,都知道香港新聞自由陷落,乃不爭的事實。但凡在社交網站多like不同作家、網媒,再對照主流報章,就會發覺自己正在看著兩個不同的世界。最難忘是東方日報於去年118日的標題 :「佔中份子 當街毆警」。見此標題,也懶得浪費我人生的一分一秒去閱讀內容。若傳媒的公職是為了求真相,那撰寫這篇報導或設立標題的人,良心會否隱隱作痛? 雖然我不是讀傳媒出身的,但我只是想 : 做新聞去到這個地步 : 作故仔、交差、為份工,完全是沒有道德的、冷冰冰的生產。

在香港,要做一個有良心的傳媒工作者,就是要承受朝不保夕的恐懼,一旦受到傷害,只會有警察循例調查,案件十居其九因證據不足而結案。當政權已摒棄了正義,唯一伸張正義的方法,就是不斷言說。可是香港人的特性,就是喜新厭舊、打工大過天,重視經濟民生多於政治民主等理想,過幾天、幾星期,當時所受到的震撼、被不義的事所短暫激發出來的一腔熱血,又經已冷卻。悲觀地看,又要到下一次再出了同類型事件,人們才忽然記起往事,一再憤怒,又一再忘記——That’s part of Hong Kong.

又比如,特首一再指稱佔中背後有外國勢力撐腰,證據竟然是佔中人士跟黎智英都用匯豐銀行捐錢——這就是香港政府特色的反智。如果梁振英不做特首,一定很適合做冷面笑匠 : 他總能以道貌岸然的認真模樣,說出荒天下之大謬的話,形成一種好笑的悲劇感。好笑在於香港出了這麼一個無恥的特首,悲劇在於這個特首如果在任內沒出現腳痛手痛、頭暈身㷫等症狀,還要等近兩年才能換人——極有可能是個跟他不相伯仲的人才。

 

忽然記起李慧琼難得一句妙語 : 信就見到證據。在這個香港,是做個快樂簡單的人很容易 : 信政府、信高官、信主流媒體,然後拒絕去看那些與你所相信的、產生衝突的事,你就能做個現代隱士。



現在,這就是香港 ; 若干年後,這就是中國。

2015年1月9日 星期五

《流行首爾》與不「旅遊」的旅遊節目



最近將手提電腦搬到客廳用,因而偶爾看了幾天前首播的《流行首爾》。由於幾天沒看新聞,昨天才知道這個節目被網民鬧爆。百思不得其解,追看報導,發覺罪名如下 : 主持人杜如風港女購物狂,無厘頭兼多懶音 ; 物質主義,介紹購物熱點多過風景名勝,又疑似「曬命」地道出家中珍藏——我不是她肚入面條蟲,只能說是疑似。

結果我還是很疑惑 : 難道這些就是她被插的原因? 我沒必要為主持人辯護,作為一個觀眾去看,我的感想是 : 它是一個十分TVB的節目,飾以杜如風的無厘頭式導航——比如介紹一間café的食物,無端端唱句「當風箏遇上風」,使你摸不著頭腦而皮笑肉不笑,以及早已不是新鮮事的「物質主義」。

TVB式的旅遊節目,不離四字 : 吃喝玩樂。去日本嗎? 女主持曼妙的身材褢於浴巾內,浸著煙霧瀰漫的露天溫泉,背景多為櫻花或楓葉 ; 大啖長腳蟹和刺身 ; 去潮人熱點血拼。至於攀山涉水,橫越沙漠或極地,展覽大自然風光,又稍出了旅遊節目的範圍。它所建構出的旅遊概念,就是一個字 : 嘆。《流行首爾》只是將原來已有的物質主義再放大,以杜如風大顛大肺的介紹加以包裝,不過是換湯不換藥。既看不出新鮮感,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值得批判。

這個節目,倒讓我想起另一個同樣介紹韓國、包藏些微旅遊意味的節目 : 韓國的《兩天一夜》。嚴格而言,《兩天一夜》不是旅遊節目,而是以遊戲為主體的綜藝,卻巧妙地達到宣傳韓國旅遊的效果。節目中,大約六名韓國男藝人組成固定班底,於每集到韓國不同地方旅行,但製作隊只會給予他們有限經費,若他們在沿途輸掉遊戲,便得餓著肚皮,反之就可得到當地美食。

在韓國風景下,一群平日衣冠楚楚的藝人,為贏得一口烏冬而當街拚命猜拳、耍陰謀,笑料百出 ; 在全羅南道的筏橋摸蜆,一身泥巴 ; 在農場摘西瓜 ; 積雪成尺厚,還因輸掉遊戲而在野外紮營過夜。某集由其中一名主持人殷志源決定旅行地點與遊戲環節,他就決定去首爾的漢江公園,距離KBS電視台僅五分鐘車程。

這樣的節目也行? 行啊。它披著綜藝節目的皮,韓國美食與四季風貌,就隨著主持人的嬉鬧遊戲而入了觀眾的腦,是不必煞有介事去到不同名店朝聖,是不必正經八百述說名勝背後的史話。

2007年正式播放的《兩天一夜》絕不是新鮮節目,將之與杜如風的《流行首爾》相比,對後者亦不公平。但我認為重要的啟示在於旅遊節目的格局 : 要讓外來客對一個地方產生興趣,一味陳列好食好玩之處,便是最好方法? 《流行首爾》被插,焦點不應該落在杜如風「港女」、揮霍等指控,而是思索吃喝玩樂式旅遊節目背後的空洞、形式化

當然,港式旅遊節目從來就是一場視覺盛宴,物欲橫流。坐在電視前的打工仔為養家賣身予公司,有幾何能像主持人般,彷彿有無盡銀彈,去世界各地做散財童子? 真正旅行時,派上用場的往往是網上分享個人旅行經驗的博客,或者是旅遊書。

如此,旅遊節目本身的意義,就很不「旅遊」。

2015年1月1日 星期四

政治與演藝之間 藝人的風骨




白衣領間一片腥紅,血絲蜿蜒右頰——是張敬軒早前於新城頒獎禮亮相的慈母妝。今天的叱吒,他一身白衣,說是扮作水晶燈,左額則貼上似是白紗布的物料。姑勿論他這次的裝扮有沒有政治意味,他一向的敢言使我想起跟他私交甚篤的王菀之。

我曾是半個王苑之fans,她的《畫意》唱過我熱愛的梵高。但一句「我討厭政治」,從此令我心裡有疙瘩。沒人喜歡政治,只因無法逃避生活中的每一環的政治成份,我們沒資格以一句「討厭」便拂袖而去。

作為一個觀眾,應否因藝人的政治立場而杯葛其作品? 起初,我認為答案是「否」,因為藝術之美不一定跟政治掛勾,文以載道,多少落伍了。

但實際上,我很難忽視藝人的政治立場。以藝術為借口,一味搵銀,遇有政治議題,爭著擦鞋、奴顏媚骨的人有不少,他們只是市場上的商品。並非說黃絲帶就是最好,但至少要做到問心無愧,不因應利益而扭曲事實,不支持民主,也要說人話——說人話不難,建制派的田北俊也能叫梁振英辭職,非真知灼見,乃明眼人能懂的事。

有心的藝人站出來,為正義發聲,以知名度感召市民去關注政治,更是可遇不可求。這些藝人之中,有我一向喜歡的 : 周潤發在《英雄本色》中吞雲吐霧、哽咽道出狄龍救過他的往事,這一幕使我成為他的影迷,他因支持佔中而被大陸封殺,淡然以對。小時候就聽葉德嫻的《我要》,《與龍共舞》中潑辣勢利的十一姑,更是經典,她出來唱《撐起雨傘》,不愧是有情有義的老前輩。本是梁粉的黃秋生亦頻頻指責政府與警察,無論是《人肉叉燒包》中的變態,還是《龍過雞年》裡的搞笑,都予我很深印象。

至於頻頻落區、在平安夜快閃報佳音的何韻詩、黃耀明,我不算是他們的歌迷,只是聽過幾首達明一派作品,只能唱幾句《勞斯萊斯》、《再見露斯瑪莉》。謝安琪的歌貼近時事,我最記得的就是膾炙人口的《囍貼街》,不過這不妨礙我欣賞她的《雞蛋與羔羊》。即使我不是他們的擁疐,亦不禁肅然起敬。能放下利益,摘下頭盔的藝人,太少。

沒有風骨的藝人,連腰板也挺不直,又如何唱出和應時代的樂曲? 得罪大陸有如被關水喉,為求乞一口飯而出賣自己「樽鹽」,沒有完整的人格,作品如何能打動人心?

藍絲常說雨傘運動撕裂社會,是的,因為它正如一面照妖鏡,將香港人向來避而不談的議題,擺到臺上,人人表態,向來隱藏起來的面目便赤裸裸的。某些我欣賞過的藝人,每談政治就戴頭盔,我失望。有些藝人的歌與作品是好的,一旦成了藍絲帶,我不懂再去欣賞。曾著迷於《月半小夜曲》的淒美,但在李克勤唱《北京北角》、又說佔中影響生意後,就再沒聽過他的歌。初中聽過不少譚詠麟的歌,他強烈的反佔中立場,令我對他的歌不再有一絲留戀。

當然,我對一些藝人的喜惡,無關政治立場 : 假使GEM不是梁粉,但我對她狂飊高音的唱腔也沒半點興趣。


生於亂世,有種責任。少女能提起粉筆去畫花,鍵盤戰士能以文字發聲,藝人呢? 哪怕是化一個慈母妝,抑或成立文化監暴,甚至如劉德華,不指明撐佔中,也可以反暴力,不做王晶這類低俗下流、指鹿為馬的偽人。